第167章 阿良
正午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,林深和苏晴踩着满地焦土踏入青云道观。
正殿内,柱子正踮脚拆卸烧毁的窗框,工装裤膝盖处焦黑一片,脸上沾着的碳灰随着动作簌簌掉落;止上道长蹲在门槛边,手中的朱砂笔悬在熏黑的门框上,眉眼间凝着灰,活像刚从火场里爬出来的花猫。
阿强倚坐在蒲团上,膝头摊开一本边角卷曲的古籍,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泛黄纸页,听见脚步声才缓缓抬头。
“可算来了。” 阿强合上古籍起身,嘴角扬起的弧度在炭灰覆盖的脸上划出一道白痕。
林深敏锐地捕捉到,阿强的目光在苏晴身上一扫而过,没有半点惊讶,仿佛他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。
苏晴的翡翠镯子撞在门框焦木上,发出清脆声响,她似乎并未察觉异样,目光扫过歪斜的供桌与残缺的壁画。
柱子抹了把脸,反而将灰抹得更匀,露出两撇白生生的眉毛:“邪门得很,火从门窗缝里往外窜,跟被人点了引信似的。” 他手腕处空荡荡的,没有任何装饰,随着动作晃出一丝残影。
林深注意到,止上道长连头都没抬,依旧专注地勾勒符咒,就像苏晴的苏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
阿强抬手示意两人在蒲团落座,自己重新翻开古籍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磨损的书脊。
当柱子钉好最后一块窗板,止上道长也收齐朱砂笔,两人对视一眼,朝里屋走去,衣角带起的风卷动地上未扫净的炭灰。
半炷香后,换了身干净道袍的两人重返大殿。
柱子甩着未干的头发,水渍在道袍前襟晕开深色痕迹:“深,最近道观不太平,前天莫名其妙一场大火,若不是我们发现得早,青云道观可要毁在我们手上了。” 他说罢,心有余悸地望向焦黑的梁柱。
阿强突然合上古籍,发出 “啪” 的脆响:“何止是火。” 他的目光穿透破损的窗棂,望向渐暗的天际,“每到夜幕降临,道观四周的黑影比从前浓稠数倍,像活物般在墙角蠕动。”
他喉结滚动,声音压低,“更蹊跷的是,我总在梦里见到阿良 —— 就和十六年前他出事那天一模一样。”
“阿良?” 林深疑惑问道,声音不自觉地发颤。
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,将他拽回十六年前的那个午后。
阿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,双眼紧闭,周围的泥土被鲜血染红,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阿良的爸爸跪在一旁,一边拼命按压着阿良的胸口,青筋暴起,一边伸手从阿良嘴里掏出杂物,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助。
突然,阿良的爸爸僵住了,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,瘫坐在地,脸上写满了绝望。
只见阿良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暗紫色,生机一点点从他小小的身体里流逝,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绝望。
阿强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古籍边缘,声音低沉而沙哑:“十六年前,我和阿良同时坠入深潭。当我在岸边醒来时,阿良已经……”
他喉结滚动,眼眶微微发红,“后来我才知道,他濒死时,灵魂强行寄存在我体内。
那之后我陷入痴呆,可在意识深处,我们始终共用一具躯壳。”
“无数个日夜,我被困在黑暗的混沌中,是阿良的声音陪着我。” 阿强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他会给我讲我们小时候的趣事,鼓励我不要放弃。当我想要放弃挣扎时,他会说‘阿强,再坚持一下,我们一定能等到光明’。我们就像在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两只小船,靠着彼此的鼓励,才没有被黑暗吞噬。”
林深下意识按住胸口发烫的古币,阿强缓缓摊开右手,掌心赫然浮现出与古币纹路相同的暗红色印记:
“青云道长出事那晚,我浑浑噩噩间拿着你的古币。当时密室中的陨铁突然共鸣震动,我鬼使神差地将古币放在陨铁之上。刹那间,光芒暴涨,那股力量不仅唤醒了我,也让阿良的灵魂得以解脱。他在光芒中消散前托梦告诉我,他的使命已完成。”
“现在他又回来了。”
阿强望向道观后山方向,那里的云雾不知何时变得浓稠如墨,“每个梦境里,他都带着我往后山深处走,可每次走到那棵断颈柏旁,画面就戛然而止。”
他的目光转回林深手中的古币,“直到看见你们,我才明白 —— 阿良、古币、后山禁地,还有这场大火,都是某种指引。”
阿强忽然将目光投向苏晴,那眼神让空气瞬间凝固。
他的视线缓缓下移,定格在苏晴手指上的烙印,喉结微微滚动,像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。
他摩挲着手中那本边角卷曲的古籍,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,仿佛也在诉说着古老的秘密。
“这故事,得从万历年间说起。” 阿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岁月的沧桑,“那时,一道巨大的流星雨划破天际,光芒照亮了半边天。
京城三百公里外的青瓦村,一夜之间全数被毁。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古籍上斑驳的插图,那是一幅描绘着废墟惨状的古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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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焦黑的土地上,断肢残骸随意散落,村民们无一例外赤身裸体,衣物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剥离得干干净净。有的断手还保持着生前紧握的姿势,指缝间嵌着暗红泥土;有的躯体扭曲成诡异角度,脖颈处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。”
阿强的描述让空气变得压抑,苏晴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。
“更诡异的是,村里那口重达千斤的石磨,竟突兀地立在三里外的山头上,磨盘边缘还沾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