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章 归宿

  浓稠如墨的白雾从青云道观漫向山顶,将整片山脉裹成混沌的茧。

  担架摩擦碎石的声响在雾中回荡,一群身着刺目红色 T 恤的感应力成员被黑色束缚带死死固定在担架上,在灰墨色的迷雾背景下,那抹红像一道道未愈的伤口。

  有人双目无神地凝视虚空,瞳孔里倒映着破碎的金光幻影;有人如困兽般剧烈挣扎,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,鲜血顺着担架滴落,在白雾浸润下,晕染出诡异的暗褐色花纹;更有几人早已被白布覆盖,唯有衣角残留的红色在雾气中若隐若现,如同生命最后的倔强。

  荆威背靠道观残垣,喉结随着每一次沉重的呼吸上下滚动。

  虞子琪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,沉默伫立在他身旁。

  当第七副担架碾过满地瓦砾时,山风突然卷着寒意掠过,白布边缘扬起,一只苍白的手赫然露了出来。

  掌心向上摊开,古币形状的烙印泛着暗红光泽,纹路清晰得如同刚被烙上一般,在白雾中格外醒目。

  荆威的睫毛猛地颤动,踉跄着上前,颤抖的手掌抚过白布褶皱,缓缓将那只手重新盖住 —— 那动作轻柔得可怕,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,又似在为逝者做最后的告别。

  救护车的鸣笛声渐远后,废墟中只剩下两人的身影。

  荆威抬头望向摇摇欲坠的道观,坍塌的围墙如同被巨兽啃噬的骨骼,唯有斑驳的大门依旧矗立。

  大门两侧的能量监测球吞吐着幽蓝光芒,在浓雾中忽明忽暗,宛如一双不眨的巨眼,冷冷凝视着眼前的一切。

  那光芒时而收缩如瞳孔,时而扩散如涟漪,仿佛在记录这场浩劫的每一个细节,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未知的存在。

  殿门斜倚在碎石堆上,雕刻的云纹神像被灰尘覆盖,只留下半截残缺的慈悲面容,在雾气中若隐若现,为这片废墟更添几分神秘与诡异。

  姬无心的办公室光线昏暗,墙角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暖黄光晕,却只堪堪照亮办公桌一隅。

  荆威倚在窗边,指间的雪茄明灭,在玻璃上投下摇晃的倒影,烟雾缭绕间更添几分凝重。

  全息投影的冷蓝光在昏暗中格外突兀,将一幕幕惨状投射在墙面 —— 手术台上的实验体被银色束缚带死死捆住,肌肉在高压电流下扭曲成诡异的弧度;杨昕瞳孔涣散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头顶的无影灯,胸腔剖开的血窟窿里,跳动的心脏正被机械臂缓缓取出,装进冒着寒气的保温箱。

  “这些失败品…… 该处理了。” 姬无心苍白的面容在投影里浮现,嘴角挂着扭曲的笑意,与身后若隐若现的黑影低声交谈。

  画面突然切换,能量中和系统的篡改报告在虚拟屏幕上闪烁,红色批注如鲜血般刺目。

  荆威的指节捏得发白,雪茄灰烬簌簌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。

  “社长,我们该出发了。” 虞子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黑色风衣裹挟着寒气闯入这片昏暗。

  荆威缓缓转身,雪茄红光映亮他眼底翻涌的怒意与悲悯,全息投影的蓝光在他侧脸投下破碎的纹路,仿佛那些实验室里破碎的灵魂正缠绕着他。

  荆威和虞子琪步履沉重地推开追悼会大门,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
  屋内,数十名警察神色凝重地伫立着,胸前的白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,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。

  正前方,林志的遗像被冷白灯光笼罩,警帽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穿透时空,凝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
  两人缓步上前,弯腰鞠躬时,荆威的脊背绷得笔直,虞子琪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了衣角。

  礼毕后,他们走向人群中的战刚 —— 曾经意气风发的汉子此刻憔悴异常,黑眼圈浓重,神情落寞地盯着地面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。

  直到人群渐渐散去,空荡荡的追悼会现场只剩下三人。

  战刚动了动干裂的嘴唇,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:“林志的骨灰…… 根据遗愿送往青云道观。”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,“那里是他生前最向往的清净地。”

  荆威沉默良久,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应和,只是默默点头。

  窗外的风掠过树梢,卷着几片枯叶拍在玻璃上,为这场无声的对话画上句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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