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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范意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。

  具体到什么地方,他又说不上来。

  这种诡异的直觉让他没有直接处理掉手机上的污染,而是放任它继续发酵。

  思索间,工作人员已经打开了摩天轮项目的入口。

  一排排透明的轿厢经过底层,露出里面颜色鲜艳的观光座。

  红色的。

  工作人员却没有立刻让摩天轮停下,而是挡在入口前,任由轿厢一节节路过。

  最后,在某节轿厢抵达最底部时,摩天轮才戛然而止。

  原本紧闭的舱门大开,仿佛在向着他们发出邀请。

  像精心设计,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般。

  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
  身穿企鹅套装的工作人员动了,他退了半步,站在栏杆旁边,向着游客们鞠躬伸手。

  “诸位游客,请进。”

  工作人员语气僵硬,用扫量着无机质一般的目光,冷冷地望向他们。

  说着与过山车项目的小熊几乎如出一辙的话语。

  “请、尽快、填满轿厢。”

  “祝您观光愉快。”

  *

  十个人挤进同一个轿厢的感觉并不好受。

  无论他们如何沟通,工作人员都不肯松口,执意让所有人都坐进同一个轿厢里。

  范意一上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潮气。

  像一脚踏入冷雨之中。

  摩天轮带给范意的感受和过山车很像,都裹挟着一股烂朽的潮霉气息,可仔细辨别一番,却又能发觉些许不太一样的地方。

  如果说,过山车车厢内的潮湿是暴风雨来前的预兆。那么摩天轮中,便是骤雨已至。

  有人搓搓手指,总觉得上面沾了水。

  范意微不可察地滞了一滞。

  随即他很快收敛了神色,若无其事地踏上轿厢。

  他们排队时就站在最后,此刻轿厢两边的位置都已经被人占满,只剩下中间狭小可怜的一点缝隙。

  范意蹙了蹙眉,没坐。

  张慕川和林寄雪紧随其后。

  舱门缓缓合上,严丝合缝地贴着外舱,里面人紧挨着人,腿贴着腿,异常拥挤。

  张慕川见此情景,也熄了坐下的心思。

  他俩堵在前面,林寄雪瞥了眼里头空出来的位置,干脆靠在了舱壁上。

  摩天轮启动,载着一轿厢的人,慢慢向上旋转。

  轿厢内是诡异的沉寂。

  不知因何原因,选择参与这个项目的人神色各异,或紧张或警惕,却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。

  最后还是林寄雪打破了这点。

  他小声说了句:“好闷。”

  林寄雪透过玻璃看向外面,又说:“这摩天轮太慢了。”

  这话一出,不少人扭头看向舱外。

  景还是那个景,树还是那棵树,入口落在轿厢后面一点,却没有移动太多。

  范意扶在另一边的舱壁上,没吭声。

  林寄雪说得没错。

  甚至“太慢了”这个词,在范意眼里已经是一种非常委婉的表述了——不如说是一动不动。

  就像钟表的时针。

  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,分针努力爬过一个轮回,才换来时针的小小一步。

  而越过云层的阳光,也随着摩天轮的满载,而一点点消失。

  白云逐渐滚上一层浅浅的薄灰,变得越来越厚,压在头顶。

  天空也随之黯淡,不过眨眼,明媚而灿烂的晴日就被滚滚的乌云遮盖。

  潮湿在肆意生长,挤压着每个人呼进的空气。

  似乎马上就要落下大雨。

  范意压抑着心中强烈的不适感,默然抬手,将指腹抵在玻璃上,静静盯着舱外。

  树没有动,旗帜软软地耷拉在旗杆上。

  是个无风的阴天。

  而在这逼仄狭窄的空间里,林寄雪也忍不住,他抬手往外拉了一下口罩,短暂地透了两口气。

  终于,坐在外侧的少女出声问他:“为什么不把口罩摘了?”

  林寄雪一顿:“你在问我?”

  少女说:“不然呢?这里除了你,还有谁捂得这么严实?”

  林寄雪:“哦。”

  他似乎只是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叫自己,完全没有要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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