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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越来越沉。
“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跳海?”顾灯突然抬头盯着章离。
“没有。”
“那你先放开我。”
章离沉默地和他对视,大概四五秒后谨慎地松开了右手,但身体依旧寸步不离。
顾灯捏了捏自己被弄疼的手臂,弯腰想拿吉他,章离已经先他一步捡了起来。
顾灯看了他一眼:“你来干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章离沉默了一会儿,这才说,“捕鲸队明天就要出发了,我来问你要不要一起去。”
明天就要出发了啊?原来春天已经来了吗?顾灯有些好奇,但想了想还是摇头:“不了吧,我不太想看到那种场面。”
章离点点头,没有劝他。
有章离在,顾灯也没心思踩碎冰了,就转身往岸边走,章离拎着吉他跟着他。
“你要去?”顾灯问。
“去。”章离说
对话结束,又陷入了安静。
他们一直在海边散步,把附近的积雪都踩得瓷瓷实实,章离才终于再次开口,语气小心翼翼:“过来时,我听到阿里哭了。”
“是啊,歌根本没用,”顾灯自嘲一笑,表情有些落寞,“也不知道当时我们怎么想的,怎么就觉得自己真能成功呢。”
“别太沮丧,”章离说,“毕竟萨满都没能让她醒来。”
顾灯:“……”
这话说得……他忍不住笑了一下,就是脸色有些难看。
但顾灯做这件事,目的确实没有表现出来那么纯粹。实际上,他也在用帮助阿里作借口,满足自己的创作私欲。
他嘴上说再也不写歌了,决定要放弃音乐。可一旦有任何一丝希望,又阳奉阴违地偷偷尝试。
说什么放弃音乐,其实都是骗人的,他用这套说辞欺骗别人,也试图骗过自己。
就像是那些买彩票的人,嘴上说能保本就行,可扪心自问,谁不想中500万大奖?所谓的保本,不过是一种不敢直面自身欲.望的托词。
因为害怕失败,所以就预先把自己放在了失败者的境地。这样一来,就可以为每一次微小的成功而沾沾自喜。他选择自甘平庸,沉浸在微小的胜利中,却再也不敢触碰那高悬于顶的明月。
海边风声呜呜作响,仿佛有谁在哭泣。
顾灯抬头看向章离,他忍住了寻求慰藉的念头,只问:“还有事吗?”
章离沉默地摇头,顾灯便往前一步,从他手里拿过了吉他。
距离最近的时候,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。顾灯闻到了章离身上的草药味道,是他这些天和当地人一起工作时染上的。树木和泥土的味道和冰雪混合,让人想起温带地区的针叶林,辽阔坚毅,仿佛可以容纳一切。
他当然可以再向章离讨一个拥抱安慰自己,可经过上次的拥抱后,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克制,没有再进一步的靠近。
顾灯从不否认章离对自己的吸引力,这些吸引来自于章离俊美的脸蛋儿,性.感的肉.体,包容的态度,还有性格带来的安全感。
他也不是没想过要用一段爱情替代成长,用性.爱治疗抑.郁。可他同样明白,这样的治疗太过表面,不恰当的肉.体接触,会毁掉一段美好的友情。他不希望以后想起章离,留下的只有模糊不清的情.欲。
章离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,远处村落里传来模糊的音乐。顾灯低头拨动琴弦,发出一串毫无意义的音节。
“顾灯!”突然有人喊他名字,刚才离开的章离竟然又回来。男人胸膛起伏,喘着粗气,竟是一路跑了回来。
毫无由来的,顾灯心脏突然抽了一下,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,只是问:“怎么了?”
“你想听因纽特人唱捕鲸歌吗?”章离一边喘气一边说,眼睛看起来比以往都要明亮,炽热。
“想,”顾灯立刻回答,“我想听。”
没想到顾灯答应得这么干脆,章离一怔,他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“那……”
顾灯朝他走来:“我跟你一起回去。”
章离点头,顺势接过顾灯手里的吉他。
回去路上,顾灯从章离口中了解了因纽特人捕鲸前的仪式,他们这个部族已经是比较现代化的了,大部分传统步骤都已简略,只有出发前的歌舞还保留完整。
出发前,所有捕鲸船员会围坐在海边,人们在萨满的带领下唱歌,跳舞,召唤鲸鱼,祈求鲸鱼为它的子民献出身体。
因纽特人主张万物有灵,不同部族都有类似的神话与传说。有的部族认为自己是鲸鱼的后代,也有部族认为他们祖先是北极熊、渡鸦。他们捕猎只是拿取动物的肉.体,而动物的灵魂会进入灵魂,再次回到这里。
翌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顾灯就醒来,和捕鲸船员们一起参与了这场神秘仪式。
几十个男人围坐在空地,中间是戴面具的老者,周围船员有节奏地敲鼓,夜幕远去,古老的歌声逐渐响彻大地。
歌词很简单,音节也多重复,顾灯听了两遍就已经学会了整首曲子,但他唱不出当地人的感觉。
此时太阳还没有升起,但